故事发生在上世纪一个名叫伊尼舍林的爱尔兰小岛上,这个小岛产业简单,娱乐简单,人口也简单。挨家挨户种地放牛,称得上是娱乐场所的只有一个酒馆(也算是爱尔兰特色了),人们彼此相熟。伊尼舍林的对岸就是爱尔兰主岛,那里正打着内战,打了又停,停了又打,三年三年又三年。
男主囧眉是这个岛上一个快乐的文盲。他和所有爱尔兰男人一样爱喝酒,平时脾气温和的他喝完酒会耍耍酒疯。虽然打着老光棍,但他似乎从不为此发愁。他有好基友男二,有一个聪慧的妹妹照顾他,还有一只可爱的宠物驴。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是他享受身边人的陪伴,过得很幸福。他的幸福生活持续到1923年4月1号这天,这天他像往常一样敲老科的门,想要约他一起去酒馆,但是老科没有理他,因为老科再也不想和囧眉做朋友了。
和男主不一样,男二老科是一个文艺男青年,他爱好艺术,拉得一手好琴,还会作曲。和男主囧眉相比,“想法”这种东西更容易降落在他的身上。的确,在人生中的某一天,他突然感受到了一种死亡焦虑,一种存在危机——如果就像现在这样,每天把时间浪费在听囧眉唠他家小驴拉的翔的话,时间将会流逝的飞快,他将会在十几二十年后去世,没有人会记得他,世界上也不会有他存在过的痕迹。他决定做点什么来延续他的生命,他想到了音乐。如果在接下来的年岁里他创作出了能够流传下去的音乐,那么他有限的生命就有延续下去的可能。人们可能忘记他是谁,但是他的曲子会成为他存在过的证明。
老科的存在危机如此强烈,性格也是如此执拗,以至于再也容不下无聊的囧眉浪费他的时间。单方面宣布解除好友关系,在进行了一番令人啼笑皆非的挽留操作后囧眉成功惹毛了老科,老科不堪其扰,他对囧眉讲:你要是再来骚扰我,我就切掉一个手指给你,在这之后你要再来,我再就切掉四个手指,我会一直这么做,直到我没有手指为止。这个举动吓坏了囧眉,他害怕又困惑,以他有限的知识理解不了老科的存在危机,他怎么了?为什么他觉得和我聊天是aimless talking with a limited man?我觉得我们在进行一些 normal nice 的聊天啊?
罗伯特·杰伊·利夫顿谈到几种人类试图获得象征性永生的模式 (1)生物学模式——通过子孙后代,通过无穷无尽的血缘连结活下去(2)神学模式——在一个与此间不同的更高等的存在层面上活下去(3)创造性模式——通过个人作品及其创造性的长久影响力,或是通过对他人的影响而活下去(4)永恒自然的主题——通过与支配生命的自然力量重新连结而活下去 (5)超验的模式——在一种非常热切,以至于时间和死亡都不复存在的状态中活下去,通过“忘我”而活在持续的当下。
感受到死亡焦虑的老科正在努力尝试通过创造性模式来获得他的象征性永生,而快乐小伙囧眉压根不理解这是什么,自此,曾经的好友已经在精神上分道扬镳了。即使老科用自己的手指来威胁囧眉不要过来啊,傻傻的囧眉还在用拙劣地手段挽回,这时他还不知道他会因此遭遇什么。
囧眉是一个群居动物,之前他有好基友老科,有妹妹也有心爱的小宠物驴的陪伴,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害怕孤独。老科的doorslam让他觉得困惑,很明显他们不适合再做朋友了,但是在这个小岛上再交到一个新朋友很难啊,一共就这么几个人,大家彼此知根知底,都有自己的最好的伙伴。抑郁的囧眉甚至想找全岛最蠢的多米尼克做朋友,但和这么个人聊天让他更抑郁了。囧眉没有什么爱好,也没有什么文化,每天靠喝酒和和人聊天打发时间,但现在连这样的人都没有了,他觉得孤独的要命,所以才一直骚扰老科,希望让他们能重修旧好。
囧眉没忍住酒后找老科发疯,一根手指扔到了囧眉家门前,老科是认真的。
妹妹因为受不了这里的生活决定去城里工作,囧眉苦苦挽留无果,他的社交支持系统又塌了三分之一。这期间,他还气走了多米尼克,囧眉已经没有什么人说话了,他把动物放进家门,和动物们呆在一起会让他觉得好一些。
囧眉又一次没忍住找老科发了飙,四根手指又扔到了囧眉家门前,这次老科还误杀了囧眉的宠物驴,囧眉伤心欲绝,想要杀掉老科的狗报复,但没忍心下手因为 this is the only nice thing he has.
最后这个快乐的文盲变成了绝望的 疯狂的 文盲,他放过了老科的狗,但烧掉了老科的房子,老科跟他说 我弄死你的驴 你烧我的房子 这样是不是扯平了 我们能不能停战了? 囧眉说停战个屁 这才刚刚开始 影片到此戛然而止
老科的故事告诉我们死亡焦虑能把人逼的多疯,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人际孤独能把人害得有多惨。除了朋友家人,人最好还是要有一点能够打发时间的事情,工作也好爱好也好,因为孤独无法避免,而且难熬,有事做起码能够打发打发时间呢?男主用的不停和他人交流来缓解孤独,但在这个故事里他的社交支持系统塌了,他也抑郁了(所以社交支持系统也很重要)
为什么他们俩都这么极端,采取切手指,烧房子这样的手段,导致不想和你做朋友这件事最终演变成了一场暴力事件?
是因为这个岛正在逼疯所有人。
伊尼舍林是闭塞的,偶尔和爱尔兰主岛通船,岛上只有最简单的产业,大部分居民的文化水平和男主相似,娱乐方式只有听民俗音乐和喝酒,大家都很无聊。
愚昧和无聊在使所有人变得不正常,商店的女主人,她通过不断地向顾客打听岛上的新闻满足自己的窥私欲,甚至还私自拆开男主妹妹的信件;岛上的警察家暴儿子,有看处刑犯人的爱好;男二老科有明显的自残倾向(割手指)。在这个岛上只有傻的人才真正快乐,比如多米尼克和以前的囧眉,但他们最后一个真的死了,一个快抑郁死了。
愚昧和无聊是会杀人的,它差点杀了男主的妹妹。作为电影里最聪明善思的女孩,她无法忍受岛民们无休无止的judgement。这是个没救的地方,这里的人看不见她,不知道她在读什么,不理解她在想什么,只会打听她的八卦,嘲笑她是不结婚,不招男人喜欢的老姑娘。她想到了自杀,被阴差阳错地救下之后,她决定接受对岸给她提供的图书馆的工作,即使那里总是炮火连天。她要离开伊尼舍林,这里只有孤独,无聊,愚昧,疯狂和绝望。
综上所述,《伊》在闭塞的小岛环境下探讨人类永恒的劫难:死亡焦虑与孤独,人与所处环境的不兼容,并且关注了一些有趣却又不常讨论的人际话题:成年人的doorslam及其后续。整个电影从欢笑开始,以悲伤结束,非常的黑色幽默。
《伊》的故事设置在导演的老家爱尔兰,风景如画,歌声天籁。爱尔兰口音也可爱得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马丁·麦克唐纳自编自导的第四部电影,我非常喜欢他,从《三块广告牌》开始入坑,之后又补了《七个神经病》和《杀手没有假期》,《伊尼舍林的报丧女妖》在北美上线之后我我也刷了两遍。他的电影都很有黑色幽默的意味,很容易让人捧腹大笑,但讨论的东西都很深刻,甚至很沉重,有种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的感觉,《伊》就是这样的,”用滑稽戏的方式来演悲剧“。
全员演技都很赞,《伊》沿用了《杀手没有假期》里的科林·法瑞尔和布莱丹·格里森这对拍档,科林靠本片拿下了几年威尼斯影帝,不知道今年奥斯卡能否眷顾一下。还有就是演Dominic的小伙太惊艳了,虽然长得奇怪但演的很疯很带劲,据说是新任小丑,也加入了《沙丘2》,未来可期。
电影依然有强烈的马丁麦克唐纳气质,镜头选摘是非日常的、不普遍的、浸没在独立的思辨氛围里的,由一个针尖上的偏执之谜导出一个棘手的精神困境,提出一个问题,生成更多问题,却不解决问题,以堵代疏地推进剧情,给人以自缢般的窒息感。马丁设计的情节张力也依然有一种精神内耗倾向,没头没尾、自找不快,并且一定要往极限推演:昔日挚友突然间语义不明地与自己决裂,并发展到剁掉手指以明志,电影全程都在致力于从这一疑点里挖掘出真命题。
马丁早年创作过两个“三部曲”系列戏剧,“丽南镇”三部曲和“阿伦岛”三部曲。这部电影脱胎于“阿伦岛”三部曲其中一部作品,当时因为尚不成熟所以并未发行。六部戏剧作品无一不是深深凝视爱尔兰西部岛民的生活,也都被相似的痛苦贯穿:一方面是对血脉的仇视,亲人朋友间避免不了扭曲的爱恨情仇,也往往牵涉出血腥凶杀;一方面是对地缘的仇视,小岛是让人深陷匮乏和厄运的囚笼,美景非但不能疗愈人,反而会吞噬人。作品里的人物对“关系”的倾轧有多敏感,就对心灵的平静和自由有多渴望,甚至不惜以疯魔换成活。
这是基于马丁个人系列戏剧作品的一条完整线索,可以让费解的现象有迹可循,能懂《丽南山的美人》里女儿为了出走家庭而弑母,就能懂这部电影里科尔姆为了摆脱碎嘴无趣的朋友而自残,不需要借助所谓的政治隐喻,本身便可以顺理成章。其实,类似爱尔兰内战的宏观背景经常在马丁的作品里出现,但不会成为被叙述的主体,因为远方的战争在他看来未必比内心的更喧嚣。
马丁已经竭尽所能地把痛苦通过电影传达出来了。执意绝交的科尔姆看到的是有限,所以要在死亡来临前寻找一个永恒光亮的出口,是音乐也可能是其他;执意挽留的帕德瑞克看到的是孤独,他只有寥寥几步路的小岛和寥寥数个亲人好友,驴子也称得上是合格的倾听者。实际上,马丁的痛苦是一种有前现代性的痛苦,它来源于对具体关系的超越,但还没有触及对个体自限性的反思,一个人在追求绝对价值的路上往往只能灰飞烟灭。所以故事往往就此打住,小岛上的人们穷其一生也没能琢磨清楚个中缘由,已经等来报丧女巫将生命回收。
富有特色的音乐,简单凝练的对白,以展示人物情绪细节为主的镜头和打光,流畅的剪接像灯光把人的轮廓勾描出来一样,把看不见的人物关系和荒诞戏剧的底色进行准确表达。
虽然拿了很多编剧奖,包括第二座威尼斯编剧奖,马丁·麦克唐纳的功力并不仅只在编剧,更在于他能使用视听为载体,以电影的形式讲述他的戏剧故事。他是戏剧之王,也是电影之王,更是编剧之王。在普遍不重视编剧的当下,能看到这样一个故事,真让人眼前一亮。
伊尼舍林人烟稀少,土地贫瘠,常年阴冷,岛上没什么新闻,在这样一个独特的戏剧舞台上,影片演绎了一对直男友情的破裂,布兰登·格里森饰演的科尔姆,向科林·法瑞尔饰演的派瑞克提出“分手”,昔日的友情逐渐走入不可挽回的激烈境地。
观众完全有权利只把影片理解为人与人之间“割席”。割席是不容易的,当两个人因为地域原因产生交集,甚至产生感情,便很难从自己生命里彻底抹去对方的痕迹。
影片格局又不限于此。许多细节提醒我们,马丁·麦克唐纳显然有更深刻的东西要讲。剧本寥寥数笔,巨大的爱尔兰历史像一朵云横亘在空中,将影子投射在舞台中间,并贯彻始终。
明笔主要有两点:一是岛屿外部的枪声,主角们口中提及的冲突,直接指涉了爱尔兰内战;另一处是派瑞克家里的日历,日期落在1923年4月,是故事的主要发生时间,那时正是爱尔兰内战的最后一个月,帮助故事落定了具体的历史空间。
如果影片只是讲友情,那么它可以发生在任何时空,上述这些明笔就成了废笔了。荒诞戏剧编剧,是最忌讳废笔太多的。
暗笔则附着在故事的整体脉络里。作为友情破裂的双方,科尔姆和派瑞克有着明显的内战两方的特征:
科尔姆喜欢音乐,会写歌,弹曲子,接受过文化教育,和外来的学生打成一片,科尔姆家里也很有特点,放满了很多来自联合王国各地的摆件,科尔姆像是爱尔兰内战中的精英人士和亲英派。
派瑞克本土的特征更明显,他质朴、和善,和通情达理的妹妹一起生活,养了一头驴子和几头牛,靠牛奶换钱度日,像是爱尔兰内战中的工农阶层。
科尔姆和派瑞克的立场之争集中体现在酒吧一场戏上。派瑞克认为科尔姆待人不再友善了,于是二人对“友善”有了一番争论。
派瑞克说,“你不再友善了。我的父亲、妈妈、妹妹都很友善,我会记住他们。”科尔姆认为友善并不能让后人记住一个人,但是音乐可以,诗歌也可以,“一个两百年前的人所创作的音乐可以被记住。”而派瑞克回复他说,“这话听起来你是把自己当英格兰人了呢。”
这段台词堪称戏眼,是一次立场冲突的剖白,点明了这个小小的男性友谊破裂的故事背后,是波谲云诡的内战演义。创作者难得有如此智慧,考虑男权社会和战争的联系,以一对男性关系来隐喻内战的发展,实在太恰当了。
高明的编剧往往不会对人物下定义,不对事情做出判断。很多观众会自动将自己带入科尔姆视角,觉得现实里和不喜欢的人割席很困难,对科尔姆非常有共鸣。但实际上,编剧并未将偏爱“赐予”他,否则编剧就不会写他记错时间被妹妹更正了。科尔姆执着于抽象的概念(执着于主义),而无法对具体的人友善。派瑞克则太执拗,又无法理解更宏大的东西。
观感上,两位男性的倨傲让彼此放不下面子和尊严,谁对谁错,观众一时难以说清。观众既同情派瑞克,又为其“执念”所不解,既佩服科尔姆的坚持,又为其言行感到疑惑。最终更激烈的冲突无法避免地发生。
可是,岛上的一些罪恶还在进行,真正的弱者被忽视了。被父亲暴力对待的多米尼克成了受害者。被多米尼克表白,唯一知书达理的妹妹也离开了岛屿。两个人象征了弱者的结局和智者的出走(润)。被称为老妖婆的老妇,则像一位爱尔兰先知看着一切发生。
配角设计让整部电影的内涵显得更丰富,承担了全片最悲剧的部分。正像布罗茨基说,“在真正的悲剧中,死去的不是主角,而是合唱队。”
受爱尔兰民间文学、戏剧传统熏陶,马丁·麦克唐纳善于以小切口讲大文章,他删繁就简,并未堆砌符号,而是把叙事、技巧做到极简,让故事拥有了很特别的荒诞力量,对观众发出犀利一击,连带道出了一片如此复杂的历史疑云。
马丁·麦克唐纳也并非凭空突发奇想要讲这个故事,一定是察觉当下的时局,认为人们需要这样的故事。世界一盘散沙,冲突频繁发生,良好的沟通很难建立。所以我在观看时,完全沉浸在其中,它与我的心灵状态是契合的。
这个空旷的伊尼舍林小海岛,具备了整座爱尔兰岛的特征,甚至可以成为全世界发生相似冲突的任何区域的象征,也是你和我,我们和我们脚下的土地的象征。
我认为,《伊尼舍林的报丧女妖》虽然发生在爱尔兰内战之期,理解这场战争也会让故事更有趣,但不理解也无伤大雅。它并不是一部意在影射某特定战争的电影。内战之所以出现,只是因为它在主题、事件、气氛、地理上,跟这场绝交异曲同工。个人的绝交和国家的绝交,虚构的绝交和真实的绝交,是这个故事里的精妙互文。
麦克唐纳本人称这部电影为“一个简单的分手故事”,探索如果一个人单方面决定与另一个人断绝关系,两个人可能会发生什么。
更准确说,这是一个人被剥夺了社会关系后的荒诞主义故事。
它从一个非理性的行为开始。
科尔姆在某一天单方面突然断绝和帕德里克在所有关系。对帕德里克来说,比起绝交更难以接受的,是它毫无征兆和无法解释。
即使他已经听到了科尔姆说“我只是不再喜欢你了。”他也不愿相信。在真实世界里,一个认识了几十年的人往往不会采取这么不留人情、直截了当的做法。即便这个原因是真实的,在帕特里克这个正常人的眼里,它也只是在这个难以理解的情况下,另一个难以理解的元素而已。
它被戏剧性地加在帕特里克身上,他必须维持他生活的合理性。他寻找这次绝交的理由,他从自己身上找起,再从对方身上找起。他那惹人厌烦的纠缠行为,与其说是出自他对于友情的珍重, 不如说是出自他对恢复生活秩序感的渴求。
这是荒诞主义打在帕德里克身上的第一枪。
这种荒诞在科尔姆剪掉他的手指后达到了顶峰。作为局外人,观众会希望帕德里克饶过科尔姆一马,让他好好享受他的平静。但我们如果如果用帕德里克为数不多但还算正常的智商去理解这一切,会发现剪手指行为不仅没让事情恢复正常,反而让他的生活秩序感跌到了谷底,因为这加重了这整件事情的难以理解程度——科尔姆宁愿剪掉他拉小提琴的手指都不跟他讲话。
帕德里克的所有纠缠都是在跟这种荒诞进行抗争,但它不仅对他的秩序感产生了影响,最终还导致他失去了妹妹和驴子。
焦虑和混乱变成了反抗和报复。
帕德里克最后接受了这种荒诞性,他不再去追究一切的来源。
当他失去一切后,他将这种荒诞视为合理的一部分,对于它带来的不幸后果,他选择去做出同样荒诞的反应,以在逻辑获得自洽。他变成一个主动出击的人,宣告将在周日下午两点放火烧了科尔姆的房子。
在故事的结尾,科尔姆并没有被烧死,他一反常态的跟帕德里克求和,但这次非理性的主体已经转移到帕德里克身上。帕德里克说,既然你还没被烧死,那么事情就还没结束。
他们看着对岸,谈起了暂时熄火的战争。帕德里克认为,战争不会结束,只会卷土重来,这是一件好事情。荒诞成为帕德里克新的生活秩序,无论科尔姆是否恢复了正常。
在影片的结尾,这种非理性在小岛上正式漫延,荒诞成为了世界的一部分。正如对岸的战火,或者其他所有的一切。
一个人该如何逃离这种荒诞呢?
在影片里,有两个人逃离了,其中一个是帕德里克的妹妹西沃恩,她选择了离开。
西沃恩像是一个极度理性的人,乘船到了新的城市,远离了这种荒诞,但这种远离是一种理想结局。荒诞的并不是这个岛,而是整个世界,哪里都难以躲开。
当西沃恩建议帕德里克离开这个小岛时,他只能选择拒绝。帕德里克被剥夺了友情、亲情和宠物的陪伴,他意识到生活的虚无。荒诞主义认为,一个人如果被迫面对这种虚无,接下来他要思考的就是自杀问题。帕德里克选择的是永不停止的斗争,他对科尔姆说,两个人之间必须有一个人死亡。这是自杀的一种方式。
当我们回到故事的开头,会发现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事情起因已经不重要,只留下了斗争。
另一个离开的人,是多米尼克,他坠湖身亡,真正逃离了这个地方。
正如那句无法得知出处的名言: 只有死去的人才见过战争的终结。
作者:Miranda Sawyer / The Guardian(2022年10月2日)
校对:覃天
译文首发于《虹膜》
马丁·麦克唐纳身兼作家、编剧和导演等多重身份,他常常创造出一个疯狂的小小世界,人们在其中互相发泄各自的痛苦——最新的代表作品就是《伊尼舍林的报丧女妖》。他说:「这是一部非常漂亮的电影,演员的表演非常出色。它很有趣……但也很悲伤。现在没什么人拍悲伤的电影了。」
正如他所言,《伊尼舍林的报丧女妖》既有趣又悲伤;此外,其中还有怪诞、暴力、温柔、惊奇、些许诡异和视觉上的震撼。这些元素中的大部分都是麦克唐纳以往作品中常见的构成部件——无论是他的早期剧本,如《因希曼岛的瘸子》(1997),还是他的哥特式复仇西部片《三块广告牌》(2017),该片为弗兰西斯·麦克多蒙德和山姆·洛克威尔各自赢得了一座奥斯卡小金人。不过,《伊尼舍林的报丧女妖》迎来了一种情绪上的转变。节奏稍缓,更多苦痛和神话色彩。像一个可怕的寓言。
正如很多人可能已经从片名猜到的,这部作品同样根植于爱尔兰。它与通常的陈词滥调相去甚远,开场镜头——穿过凹凸不平的朴素土地,抵达闪闪发光的大海——似乎很难在爱尔兰 以外的地方拍到。该片于2021年夏天在爱尔兰西海岸的因希莫尔岛和阿基尔岛拍摄了8周。天气很好,日落也很让人惊叹。「这是我在爱尔兰度过的最美的夏天,」麦克唐纳说,「这可是不常见的。」
虽然麦克唐纳在伦敦出生和长大,但他的父母如今就住在戈尔韦郡郊外,在通往因希莫尔岛和阿伦群岛其他两个小岛必经的路上。而他此时也待在父母家接受我的采访,穿着短裤坐在沙发上,将视频框放大,给我看当地的风景;确实很漂亮。在拍戏期间,他周末会住在这里。「不过我没有告诉父母我在做什么,」他说。「因为这个话题通常会粗暴地戛然而止。」
在麦克唐纳的戏剧和电影中,经常会有一些粗暴的事情发生——有人的内脏被捣得七零八落;或是在一个封闭的地方疯狂地交火;又或是一只动物被伤害后,在人类之间引发了恐慌。在《伊尼舍林的报丧女妖》中,除了关于男性友谊的紧凑叙事外,还有呈现了非常具体的、渐进的暴力行为,它是如此骇人听闻,以至于让你在退缩时发笑。这与一只手有关。而麦克唐纳还有两部戏剧与手有着明显的关联——《丽南山的美人》和《断手斯城》。我问起「手」这个元素是否有什么深意;他对我发现的关联感到很困惑,并坚称:「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不会说这其间有心理层面的联系!」但提到这个问题之后,在随后的整个采访过程中,我们频频对彼此挥手示意,仅仅为了搞笑。这很像麦克唐纳的作风。
回到悲伤的主题。《伊尼舍林的报丧女妖》中有很多悲伤,主要集中在科林·法瑞尔的身上,他扮演的帕德里克是一个好人,但在整部影片中都很悲伤。他的苦恼是由他最好的朋友科尔姆直接造成的。每天,帕德里克都会上门叫科尔姆一起去酒吧小酌。有一天,科尔姆没有应约而来。他简单地丢给帕德里克一句话:「我受够你了。」——正是这个声明为接下来的混乱点燃了导火线。
前不久,麦克唐纳凭借《伊尼舍林的报丧女妖》在威尼斯电影节上斩获了最佳编剧奖,他说,自己试图将朋友们之间的分手「与一段爱情关系破裂所带来的悲伤联系起来……因为当事人所处的位置都很相似,而且双方都必须面对一些糟糕的情况。就像你知道自己必须与某人分手,也是一件可怕的事。我不确定处于哪一方更好。」
不过,你肯定不会想成为帕德里克。当他第一次从科尔姆那里得到「你被甩了」的消息时,他的表情近乎崩溃。「是的,他大概花了30秒才缓过神来,」麦克唐纳说,「你可以看到他经历的整个内心活动——这是真的吗?然后:这是真的——大概在20、30秒内,在他的脸上显露无遗。这是我在整部影片中最喜欢的片段。它令人心碎。」
法瑞尔凭借本片的表演捧走了威尼斯电影节的最佳男演员奖——单单是他的眉毛就值得获奖,它们太有表现力了——但影片中的每位演员都很出色。凯瑞·康顿扮演帕德里克的妹妹西沃恩;巴里·基奥恩扮演多米尼克,一个被周围人视为蠢货的敏锐小伙;科尔姆则由布莱丹·格里森扮演,深沉而极富柔情。麦克唐纳的影迷应该会为这对搭档的重组而感到高兴。法瑞尔和格里森曾在《杀手没有假期》中首次合作——这是麦克唐纳备受喜爱的首部长片,两人之间很有化学反应。《杀手没有假期》讲述了一对有趣、残酷、常常出其不意的杀手的故事,在2008年上映时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但后来被许多影迷奉为经典。「人们在它上映后隔了几年才渐渐发现了它,并将其铭记于心,」麦克唐纳说。「尤其是男人。很多人走过来跟我说:『我们真的很喜欢《杀手没有假期》。』就好像那是他们自己拍的电影。」
在《杀手没有假期》中,两位主角之间有着明确地位等级之分——格里森较高,法瑞尔较低——这导致了同情心和怨恨的转变。而在《伊尼舍林的报丧女妖》中,也有类似的身份设置,麦克唐纳发现自己对两人的情感也在发生变化。在写剧本时,他同情被甩的朋友帕德里克,「因为他是个好人。」但是,他说:「我也清楚,为了使这部电影成功,我必须给科尔姆这个角色以同样多的优点和思索,以平衡这段关系。因此,布莱丹和我讨论了科尔姆喜欢的音乐和对艺术的渴望,自此之后,对我来说,对帕德里克和科尔姆的偏爱比例从60/40转为了49/51」。
科尔姆的境况是这样的:他必须结束与帕德里克的友谊,因为时间在流逝。科尔姆是个音乐家;他正在变老,他想创造性地利用自己余下的生命,而不是和帕德里克坐在酒吧里说些废话。因此,他决定以不由分说的残酷方式抛弃朋友。这引发了几个问题,包括:为了创作,你必须变得自私和残忍吗?一个艺术家可以保持友善吗?
「嗯,就电影本身而言,它们是值得讨论的一部分。但我不认同所谓的受难艺术家的观念,」麦克唐纳说。「你肯定听过很多关于为人糟糕的电影导演的故事。而且他们通常拍的是烂片。我电影中的主角没有一个是真正令人厌恶的。也许萨姆·佩金帕的电影中有。但他是一个非常强悍的人,你在他的电影中可以看到这一点,但这无伤大雅,因为他对其他人和自己都一样折磨。但我不认为做一个混蛋有什么意义。」
然而,当谈到「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投身于创作吧」的想法时,麦克唐纳非常体认科尔姆的情况。这位52岁的编剧兼导演最近做出决定,将把自己剩下的创作时间——他估计还有「大约25年」——用于拍电影而不是创作戏剧。理由?拍电影更快。
「我以前总是认为电影比戏剧需要耗费更长的时间,但这部电影我们是一年前开拍的,现在它已经面向观众了,」他说。「但是,如果你足够幸运,写出一些成功的戏剧,那么它们可能会先在外西区的剧院首演,然后辗转到皇家宫廷剧院、西区、百老汇,最后抵达百老汇。为了使每一步都正确无误,选角、制作、排练,可能需要整整五年。」
麦克唐纳的职业生涯是从戏剧开始的。1994年,24岁的麦克唐纳在10个月内写了7个剧本,而且它们几乎同时从戈尔韦郡走到了英国国家剧院下属的各个剧场。他从一个籍籍无名的人(16岁辍学,在公务员体制下工作了5年后辞职),27岁时,麦克唐纳成为自莎士比亚以来在伦敦同时上演四部戏剧的最年轻的人。麦克唐纳引起了轰动;他的才华和反体制的精神大受欢迎。在采访中,他对那些敢于质疑他的才华的其他爱尔兰剧作家铿锵回击。
在一次颁奖典礼上,当主持人提议在场嘉宾向女王敬酒时,他和他的哥哥、编剧兼电影人约翰·迈克尔·麦克唐纳,都表示拒绝,并因此激怒了肖恩·康纳利以及其他很多人——马丁对他的劝说毫不留情面。当国家剧院当时的艺术总监特雷弗·纳恩拒绝上演马丁的《因希莫尔岛的中尉》时——可笑地担心它会破坏北爱尔兰的和平进程——麦克唐纳回应说,在《因希莫尔岛的中尉》上演之前,他不会允许他的任何其他戏剧登台演出。他最终如愿以偿——皇家莎士比亚剧团制作了该剧——而和平进程继续顺利推进。
在出色的戏剧作品引发轰动之后,麦克唐纳在2004年进军电影界,拍摄了真人短片《六发子弹的手枪》,并凭借该片获得了一座奥斯卡小金人。他的第一部长片是《杀手没有假期》,四年后带来了《七个神经病》,然后是2017年的《三块广告牌》。近年来,他写的戏剧剧本相对较少,尽管他写的那两部——《刽子手》和《一件非常非常非常黑暗的事》——都很成功,尤其是《刽子手》,这部作品完完全全经历了他刚刚描述的路线,最终得以在百老汇上演,并获得了托尼奖的提名。
实际上,《伊尼舍林的报丧女妖》一开始也是一部戏剧,和《因希曼岛的瘸子》和《因希莫尔岛的中尉》组成了「阿伦群岛三部曲」。但这出戏没有登上舞台,为了将它搬上银幕,麦克唐纳从头来过,只保留了部分标题(原来的剧名是《伊尼希尔岛的女妖》[The Banshees of Inisheer],一个真实存在的岛屿。而伊尼舍林岛是杜撰的)。麦克唐纳的戏剧和电影相互促进,主要是因为他相信写作的核心重要性,这种信念得到了剧院的培养和鼓励。2015年,由大卫·莫瑞瑟主演的皇家宫廷剧院版《刽子手》的导演马修·邓斯特当时赞许地评论说,麦克唐纳「对自己作为作家的价值有一种天生意识」,而这种意识来自他的剧本。他从一开始就对它们充满信心吗?
「当我开始写作时,我的很多主角都很自信,」他说,「因为他们的原型来自文学或音乐领域,比如乔·斯特拉默。我读过一些剧作家的采访,他们看起来总是那么口无遮拦、愤世嫉俗和虚伪做作。他们的态度常常是:『我希望你们能来看看我的剧,才知道自己是否真正地喜欢它。我认为它还算不错。』但我很清楚这些剧一团糟,因为它们听起来就是一团糟,而且我看过很多这样的剧。我自己也写了很多烂剧本,大概有八年时间都是这样,但直到94年左右,它们开始有了长足的提升。《丽南山的美人》写得非常快,大概只花了8天时间。我没有回过头改任何一个字。如果你对自己诚实,那么自然就会拥有信心。」
他对自己的作品仍然很诚实,「每一年或两年至少有一个作品」不达预期。即使经历了各种颁奖典礼后,他也能对自己重新评估:他坦承,《断手斯城》是「我的烂剧之一」,并在谈到《七个神经病》时说,他不认为它是成功的,因为他当时太想拍一部「酷电影」。「它最终像一篇关于人的随笔,而不是一部电影。在拍摄《三块广告牌》之前,我连着看了《杀手没有假期》和《七个神经病》,意识到我和《杀手没有假期》中的所有人物都有所共鸣。这就是我想继续拍摄的那种电影。」
当然,《三块广告牌》获得了空前的成功,尽管他在这之前曾处于一个电影领域的低潮期——《七个神经病》的成绩不尽如人意。「《三块广告牌》必须成功,这很重要。」该片聚焦于麦克多蒙德饰演的女主角对当地警察的愤怒,因为他们所有精力都花在欺负黑人上,而不是解决她女儿的谋杀案。该片大获成功,尽管有些人对山姆·洛克威尔饰演的种族主义警察获得救赎持保留意见。
「我能理解为什么会产生这种争议,」他说。「但我认为这种讨论忽视了我在影片中看到的东西。这个想法关乎于何为反派、何为英雄,但我对此也没有答案。老实说,如果有人说你的电影是种族歧视的,而你身兼编剧和导演的职责,那就意味着他们说你是一名种族主义者。而我一直非常反对种族歧视,是的,这很伤人。没有人愿意被这样看待。」
当然,麦克唐纳对部分观众的理解也难以接受。一条评论称《伊尼舍林的报丧女妖》是「严重失误的《三块广告牌》」之后的一次糟糕回归。「『严重失误』,真的吗?它有那么糟糕吗?」他不喜欢他的某些旧剧的重排演出,因为它们不是他脑海中想象的样子;如果有剧团想删掉他们认为剧本中具有攻击性的人物的台词,他就会拒绝给出剧本的使用权。
「可能需要在节目单上写一个提示,让角色保持自己的形象,」他说。「要相信观众有足够的智慧知道不是我在使用这些词。角色需要成为他们应该成为的任何形象。如果他们是好人,很好。如果他们恐同,你必须知道这是角色的问题。如果角色说出了含有种族歧视意义的词语,那就是向观众展示了爱尔兰有种族主义存在。否则剧本只会朝着乏味、虚无的方向发展。」
在剧院里,要做到这一点可能比较容易,因为对于戏剧来说,剧作家就是上帝;而在电影领域中则并非总是如此。麦克唐纳说,这就是自己做导演的原因,以保持剧本的完整性。他提到了一种小技俩,即导演会拿着别人写的剧本,「每三行中挑那么一点点进行修改:比如换个说法,『嗨,最近过得好吗』改成『最近怎么样?』。然后声称自己是联合编剧!」
麦克唐纳认为这种行为非常恶劣——「编剧应该有工人那样的权利」——而对于他自己的电影,他拒绝让任何人窜改一个符号。「和我合作过的人都知道,即使他们投了很多钱,也不能在剧本上指手画脚。从来没有妥协的条件。要么照单全收,要么就滚蛋。」
这些观念使得麦克唐纳看似很难相处,但在人前他完全不是这样。麦克唐纳友好而健谈,对问题很认真,回答也很真诚。演员们说他非常乐于合作,而他本人认为拍戏就像「朋友聚在一起试图解决某个问题」。不过,他还是习惯于抗争。从职业生涯的一开始,就有一些习惯诋毁他的人,主要是因为他写的是爱尔兰,但他并非生活在爱尔兰。他在伦敦南部象堡的一个庄园里长大,后来又搬到坎伯韦尔的一座联排房。而他的父母都来自爱尔兰西部,他和哥哥在其他爱尔兰家庭的环绕中长大,并在假期时去祖父母家度假。
「我们从小就被教育以身为爱尔兰人而感到自豪,也许比那些在都柏林长大的人更自豪,」他说。「我们总是听爱尔兰音乐,并被鼓励参加盖尔式足球比赛。爱尔兰足球队当时的表现也不错,所以这无形中增加了我们的自豪感。但与此同时,我一直有点无政府主义和反民族主义的倾向。我房间的墙上贴着朋克乐队和特拉维斯·比克尔(《出租车司机》中的反英雄角色)的海报。」
他认为自己就像棒客乐团(The Pogues),意思是作为具有外来者视角的爱尔兰人,最近他会自称为伦敦爱尔兰人。然而值得注意的是,他从未写过一部以伦敦为背景的现代戏剧或电影。即使是现在,他也没有考虑这个问题,「实际上,下一部电影将在复活节岛上发生。所以还没到时候。」
总之,目前麦克唐纳住在伦敦东部,不过他说:「我很高兴一直在旅行。」他喜欢坐上飞机,去参加电影节,为了工作而周游世界。当他完成一部电影后,就会度假,即使待在家里,他也会在周末去湖区和苏格兰旅行,只是为了换个环境:「我喜欢在火车上拿出笔记本,看着窗外。」他可以在任何地方写作,因为他用的是纸笔,常常随意下笔、擦掉、再写,然后自己打印出来,因为没有人可以读懂他潦草的字迹。
私人生活方面,令人颇感兴趣的是,麦克唐纳与《伦敦生活》的创作者菲比·沃勒-布里奇在约会。两人从2018年起就在一起了,尽管他不愿意回答我关于这方面的问题。「不予置评,但我对爱情生活非常满意,谢谢关心。」在家务方面,他说自己擅长「做意大利面、保持守时的习惯,不太擅长清洁——我真的很会做意大利面。我还会做奶昔。我完全不懂电器。我不会开车。当我待在家里时,会非常安静。我会听音乐,常常是创作型歌手的有着好歌词的一些作品。我很喜欢菲利斯兄弟。」
麦克唐纳是一个素食主义者,也是一个动物爱好者。他花了不少时间夸奖米妮——一匹当地的马,在《伊尼舍林的报丧女妖》中经常出镜。他意识到一个关键的场景中需要米妮,而她完美地胜任了这个角色。「她使那场戏成为了最悲伤的部分,她是那么温柔,看向门口,似乎要移开目光,因为那太悲伤了。而对她来说,这都是即兴表演!真了不起。」我们还谈到了西部片,以及他是如何把科尔姆和帕德里克想象成出现在意大利式西部片中的人物:「两个枪手把酒吧的门撞开,而我们则像约翰·福特一样在门口被击倒。」
最后,抛开可以随时闭关、去旅行的能力,以及关注度颇高的爱情生活,对于麦克唐纳来说,最重要的还是他的作品,以及制作过程中带来的刺激、想象、合作和破坏。当作品给他自己带来惊喜时,那就是他真正兴奋的时候。「当时我在写到科尔姆走进酒吧之后,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他回忆道。「然后,当他说到那只手时,我心想。『哦,这还挺有趣的!』」
我有意地对他挥了挥手。他也高兴地挥了挥手。
「这很有趣!就好像把一切都抛到了空中。我喜欢这样。」
原文链接:
//www.theguardian.com/culture/2022/oct/02/martin-mcdonagh-banshees-of-inisherin-interview
好像除了环球旅行影评人海老鼠以外,我还没看到有对影片拍摄地的介绍,正好2020年疫情席卷欧洲之前去过这个小岛,并且联系我的旅程和电影有不少有趣的重合,于是写下这篇文章也当做当时的游记了。
影片中小岛叫做“Inisherin”,现实中的拍摄地应该位于爱尔兰西边阿伦群岛(Aran Islands),其中有大多数场景应该是在面积最大的一座岛屿 Inishmore上拍摄。从地图上看如下:
Aran Islands由三座岛屿Inishmore, Inishmaan和Inisheer组成。Inishmore是其中面积最大的岛屿,大约长12km,宽3km,也是三座岛屿中最受游客欢迎的小岛。游客一般会从Galway前往该岛屿,可以选择轮渡甚至是搭乘飞机(AER ARANN ISLANDS据说也是爱尔兰唯一的私人航空航线)前往。我当时选择的就是搭乘轮渡,从Galway到渡口先坐大巴(大概是50分钟)再转轮渡(40分钟左右)才能最终到达Inishmore小岛。不过建议搭轮渡之前做好准备(吃晕船药或者一上船就睡觉),我当时完全没想到还有晕船这回事,海浪非常大,船身很晃,去程的时候就晕船了,去厕所吐完之后才没事,后来回程的时候一上船就睡觉就没有晕船。
Inishmore可能是爱尔兰传统文化被保留的最好的地方,据认为,小岛在有5000多年前就有人类的的居住历史,但现在仍然处于较为封闭和原生态的状态,岛上约有900名常住居民,很多游客来到这里是为了寻求爱尔兰文化和传统以及自然风光。我的一位爱尔兰同事就说她曾经来这座小岛上参加为期一周的爱尔兰语夏令营,规定在岛上只能使用爱尔兰语进行交流。这也是为什么在电影中也展现了大量的爱尔兰风格音乐。
用谷歌地图可以找到在码头附近有小岛唯一一家超市Spar,品种虽然不多,但建议如果没有更早就准备好干粮的话,一定要在这个超市备好,因为岛上几乎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购买稍微平价的食物了。
我当时来的目的其实是在岛上骑行,边骑车边观光,但是虽然说小岛长12km,实际上路途高低起伏不定,骑行路途还是要比想象中困难,并且爱尔兰的天气变化无常,海风又超级大,一天骑下来真的很累,建议还是租一辆电动车比较方便,不要为难自己(当时学生党还是有点穷)。不过我也看到有同一班轮渡的游客来这边徒步,我在骑行的路上也见到他们好几次,如果更喜欢步行并且体力惊人,或许也不失为一种好方式。
为什么知道是Inishmore?除了海老鼠写的那篇关于配乐和拍摄地的介绍文章,下图这个拍摄地点是最好的证明。这个景点叫做Dún Aonghasa ,应该是每个来到这个小岛的游客都会去的地方。Dún Aonghasa是阿伦群岛中最大的史前石堡垒,有3000多年的历史。堡垒呈半圆形,图中Padraic正是坐在堡垒墙壁遗迹上,边上是没有围栏的悬崖。在靠近海那边的悬崖因为没有围栏进行保护,跨出去可以直到87米之下的大海。
另外在下面这张剧照中,我估计背景中箭头所指的突起的地方也是Dún Aonghasa堡垒。
在堡垒的另一边,即Padraic坐着的背面,景色如下图,这也是后来Padraic和Siobhan挥手告别的悬崖。
电影《闰年》也在这个悬崖上拍了最后求婚的场景:
七教堂应该是在Inishmore上另外一个比较著名的景点,摘抄一段介绍的翻译(看着还是挺有意思的):
尽管它的名字很流行,但在‘七座教堂’中实际上只有两座教堂; 其他建筑物可能是朝圣者和附属建筑的住所。 Árainn 作为朝圣地的重要性体现在 1607 年,教皇保罗五世对所有在特定圣日造访该岛教堂的人给予了大赦。
该遗址上最大的建筑是 Temappall Bhreacáin(‘Breacán 神庙’),尺寸为 5 米乘 13 米。 Breacán 据说生活在 6 世纪,他的原名是 Bresal。 根据一首 15 世纪的诗,他从 Árainn 驱逐了一个名叫 Breacán Cláiringneach(‘变形’)的恶魔,接管了这个地方并采用了他的名字。 这个故事可能是对以前异教徒遗址基督教化的隐喻。 Teampall Bhreacáin 最古老的部分是西北角,其中有一对‘突出的安塔’之一(参见 2.Teaghlach Éinne)和 10 世纪的大型砖石建筑。 教堂在13世纪扩大了一倍多,从西墙可以清楚地看出建筑风格的差异。 在西墙的中央,就在头顶上方有一个铭文:OR AR II CONOIN:'为两个大炮祈祷'。
我在这个景点匆匆而过,当时想来是因为感觉这个地点的名字和权游中Light of the Seven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实际上我没有找到什么联系。两座教堂遗址的废墟旁边还有不少凯尔特风格的墓碑,因为在岛屿上能停留的时间不长,我在此只打了个卡就返程了。
我在影片中见到Padraic的Jenny的时候很惊讶,因为在找七教堂的路途上也见到了一直非常可爱的驴!还心想导演不会让这头可爱的驴也参演了电影吧?!不过对比发现并不是同一只。
我骑单车靠近的时候它本来在比较远的位置,看到我停下看着它,它就向我走过来了,后来还歪着头摆造型让我拍照,我觉得它当时可能以为我会给它喂食才向我走来,可惜我的干粮早就被掏空,只好狠心撇下它继续赶路。记得在路上好像看到介绍说驴也是Inishmore最普遍的驯养动物之一。
我在小岛上也看到了一只和电影里的这匹马毛色接近的马,它有另一只长得像Bojack the Horseman的马作伴,没有像小驴一样那么孤单。骑行的时候我还看到当地居民边骑单车边遛马,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方式遛动物,非常惊奇(没有拍照)。
除此之外,牛也是岛上常见的动物之一,Padraic家也养了牛。这么看来,电影还是在相当程度上反映了小岛居民的实际生活。
不过,本来来这个小岛的目的之一是来看看像小羊肖恩一样的黑面羊,但是在这座岛上并没有看到这个品种,但在爱尔兰大陆的西部,能比较容易找到黑面羊。
当我在小岛上我靠近这些动物的时候,它们都会好奇地走近你,非常友好,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影片中Padraic在失去了Jenny之后会如此伤心,在这里生活的居民应该真的是把这些动物都当做了自己的朋友。当然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在如此空旷寂寥的环境下,除了人之外,或许也只有动物能成为自己的朋友了。
另外,小岛上有一片海滩(Google Map搜Seal Colony Viewpoint)是观赏海豹的好地方,可惜当时经过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上岸晒太阳的海豹。
从电影的场景中可以看出岛上的道路仍然是比较原始的,有点像由于长期行走而形成的山路的质感,实际在岛上大部分的主要道路已经是铺好了的沥青,但要走小路的话,也能看到不少的原始道路。
讲到Aran Sweater,这种毛衣是Aran Islands岛上渔民和农民的特色服饰,毛衣本身非常厚重,具有避免穿着者过冷与过热的特点(但是真的很贵,即使打折也要100€左右)。
而美队在《利刃出鞘》中穿的毛衣就是来自于Aran Islands的Aran Sweater,毛衣上的针脚花纹反映了穿着人的氏族与身份。
Siobhan在电影里寄信给大陆的图书馆接受了工作offer,我在岛上也寄了封明信片。电影里杂货铺的老板娘正在给把原来是红色的邮筒涂成绿色,而现实中英国的邮筒是红色的,爱尔兰的邮筒是绿色的,这也大概意味着内战马上就要结束了(现实中结束于1923年5月,即电影中一个月之后)。
电影最后结束的场景是在一片沙滩上,我也正好骑车经过了Kilmurvey Beach,但是目测电影拍摄地并不在这个沙滩上。
本来计划着也要去这个天然形成的长方形水池看看的,但由于去的路上碰到积水,目测即使骑着单车过去也会湿鞋,走了一半只好放弃。
后来看谷歌地图上也有其他网友说如果只跟随这大路的图标去找非常难找到,网友建议如果在海岸线边上走的话可以跟随红色的指标。
红牛公司曾经在这个水池举办过悬崖跳水的挑战赛,放几张网友的图,可以看出还是很漂亮值得一看的地点。
总的来说,电影在很大程度上展现了小岛的生态和本地居民的生活状态。要来这里旅游的话,一定要做好耗费体力的心理准备,准备好冲锋衣。除此之外,尽情欣赏大西洋上一座小岛的风景就好。这是我最快乐的骑行之旅之一,虽然是一个人骑行,但是没有嘈杂的声音在耳边,密度极低的房屋空间给我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本地居民可能会因为小岛的偏僻和社区的相对封闭反而在自己的社区中保存不了秘密,但这或许是游客的福音,逃离密集的城市空间,自省到自我的渺小,但却能体会到一种私人的、快乐的孤独。
能明白片子想说什么,但是我不喜欢… 以及男人真是永远听不懂别人的拒绝。
做成话剧的话,会更招人喜欢。
挺好的电影。是我不该在一周繁重的工作以后特别想放松的时候选择了它!!!到底是谁???告诉我它是喜剧!!!
“人要么孤独,要么庸俗”,这是马丁麦克唐纳的思想实验,在伊尼舍林岛上爆发的是一场两种存在危机之间的内战。而在这座孤世小岛的远方,宏观的世界之中,还时不时传来爱尔兰内战的轰鸣声
气质上特像是一部四五十年代的英国“伊灵喜剧”(Ealing),以及大卫.里恩早期电影那种调,像所有“伊灵喜剧”一样天真和古老,只是生在了当代。能想到的对标片是迈肯德里克的《荒岛酒池》(1949)。
这部才应该叫《分手的决心》!
莫扎特是18世纪的(让你装逼!)昨天还是朋友今天就要分手(烧死你个狗日的!)姐姐有没有可能你也喜欢我(没有?好的那我可以去死了)男人喜欢男人很常见(神父你真的不是在说你自己?)我的驴我的驴我的小毛驴啊!!!实际上一点都不荒诞,封闭停滞的生活中,情绪无限波澜:绝交、单恋、纠缠、怨恨、复仇、你侮辱我可以但不能侮辱我的宠物——这就不是我们现在么!
#venezia79 3.5 可能是我期待太高了吧 抱着期待去看结果收获了个小品 也不是小品不好 也不是完成的不好 就是觉得差点什么
极其无聊,可能我的观影水平无法欣赏,不了解历史,也看不出隐喻,浪费了两个小时看两个精神病的故事。
A. 让人如坐针毡的好。看似是反目成仇的荒诞喜剧,实则是对精神内耗生动的具像化:一半的我渴望“伟大”而与“平庸”的自我割席,另一半的我因为被憎恨而变得充满怨恨。四面悬崖的小岛成为封闭内心的绝佳喻体,闷响的炮火和如报丧的钟声则是意识深处的背景音。麦克唐纳用浅显却精确的符号构建当代个体的精神战场,并在后三分之一由焦虑转为触目惊心的自毁,而结尾那场看似平淡的海边戏,正是在笔锋一转中提醒观众:我与我的战争永无止境,我们都是伊尼舍林的囚徒。
本届威尼斯最喜欢的影片!两个人物对时间的掠夺和捍卫都极度共情。由于现实的相似性,观影过程中一度令我产生了些许恐慌,转头望着你的侧脸。我那时没想到的是你提及的关于Padraic的分析,当优秀的朋友、热情的哥们、美丽的姐姐这些构筑起他善良外皮的他人的美好逐渐被剥离之后,Padraic自私、暴戾、邪恶的本性就暴露无遗,而人的本来面目在多大程度上就是如此不堪呢。即使不去思考,影片呈现的本身也是个好故事。麦克唐纳的编剧真棒啊。
男朋友变了,觉得无聊要跟你分手了。你却想方设法想和他多说几句话。他觉得和你说话是在浪费生命,甚至切了自己的手指扔到你家门上,你还在想着:他没有扔在我身上,一定是因为爱我。(love fades
挺鲁迅的。第一次割手指非常好,男二摆脱冷气向上走,不再仿徨的呐喊。也把一个阿Q砸出五味三道,朋友离开,他妹妹的人血馒头也终于吃不下了。村里的狗啊驴啊牛啊马啊眼神也冷了,翻开历史,爱尔兰英格兰,写满了吃人二字。第二次就不好了,成了孩子气,可见孤独不过是另一种斗气,茴香豆写了几遍,这件事没有意义,依然是孤独的新写法,没得出路。男二少了开场的凄厉之色,成了祥林嫂,孤独本身就是咒语,一个传一个,搞疯所有人。最后的烧房子成了强弩之末,成了门口有两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还是枣树,烧掉一棵不会改变本质,何况还没烧成。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可悲的是他们总是强行相通,我们都觉得吵闹只有他们不懂。
4.5。之所以喜欢,是因为觉得它与当下十分relevant。画面远处内战的炮火,近在眼前却仿佛又和自己无关的战争,好像在影射着什么。动荡的时代势必会左右人的思想,我们寄希望于调整人际关系去适应瞬息万变的环境。但在一个你无法随意“按下删除键”断交好友的时代你需要为友谊的破裂,或者割席所有人际关系,承受多少肉体和心灵的代价。麦克唐纳写的是现实寓言,用这个故事下探人性的深度。善良与暴行也许并不对立。或许最好的办法就是像Siobhan一样选择离开。(LFF2022,RFH)
男男版“分手的决心”是吧?太儿戏了,这是在过家家吗?这就是麦克唐纳的尬学吗?威尼斯电影节果真玩儿完了… @Venezia79
#79thVeniceCompetition#目测是个人本届威尼斯最佳。两个人物都完美踩在我的点上,一个在存在主义焦虑驱动下不顾一切的与自我割席,每次钟声响起我都能充分共情到那种被时间攫取的窒息感;另一个建立在社会支撑上空心的“善”被逐步抽离的线也写得非常精妙。而在嵌入了如此精细的文本后还能将故事讲得引人入胜,这编剧能力就太厉害了。
反冷暴力宣传教育片
分手(指)的决心
整部电影里唯一喜欢和感兴趣的就是妹妹的角色。聪慧,温柔,活在孤岛之上默默忍受着孤独,她也读书,也无人可以交谈,却不给人以其他男性角色那种咬紧牙关的用力之感,而是有一种海浪般独自舒卷的自然感,跟岛上的自然风光一样美。最后选择在一片静默中转身离去,酷极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她才是电影的主角。所以,相比之下,我完全不关心两个男主在干嘛,我看得懂导演意图(哥们你的导演意图确实也过于明显了,),但我丝毫不与他们共情,也不是太关心他们的手指和死活。我实在是一个过于典型的女性观众啊。
始于两个男人戛然破碎的友谊,一方坚定绝交,一方倔强挽留,荒唐滑稽的人际危机在分歧、纠缠、困惑中逐渐演变成极端疯狂的暴力事件,切断手指以表决心,焚烧房子以雪前耻,人物带着神经质的古怪与偏执走向毁灭,麦克唐纳用虚构岛屿上人与人的对立决裂巧妙影射历史上真实的爱尔兰内战,隔海内陆无休无止的枪火仍未终结,闭塞孤岛愈演愈烈的斗争还将继续,凄厉的钟声犹如女妖报丧,温柔的海浪冲刷不净复仇余烬,在偏激的自我对抗中沦堕为伊尼舍林的永世囚徒。爱尔兰自然风光和凯尔特民俗神话装点寓言故事,外加招牌式黑色幽默,最大限度抽去戏剧化元素,表面冷静克制,内核则更加虚无,从善与恶、俗与雅的矛盾撕扯里窥见人性的复杂多面,荒诞中透着彻骨的压抑和悲凉。除去流畅的剧本和精彩的表演以外,摄影、配乐以及色彩运用都堪称一绝。